夕阳前的烟火

总有一些人，会垂垂老去，就像昏黄的夕阳

一

那年的烟火，映红了整个天空，也映红了您的脸，那深深浅浅布满了脸的皱纹，仿若天空中烟火划过留下的痕

“幺儿，你看！”外婆轻轻搂住我的肩，指着那天边坠落的烟火梦呓般的喃道：“你知道么？天上有一颗星坠落，就是地上有一个人要离开快闭上眼许个愿，他们会保佑你一辈子的……”外婆闭上眼，虔诚得像在祷告上帝

“可是，外婆，那并不是星星呀！”年幼的我，满是不解地问道

外婆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远处绽放随即消逝的烟火那不断盛开不断凋零的火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烟痕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颗又一颗明亮的星，在一瞬间暗淡，然后沿着那一条条轨迹坠落，在黑暗中湮没

二

那年的记忆里，还残留着外婆怀抱里淡淡的樟脑丸的气味，残留着夕阳下外婆布满皱纹的笑脸

小时候的我，是一个爱东跑西闯的孩子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外婆总能在小河边草垛旁或是某个人家屋后的瓦砾堆里，找到衣服上脸上满是泥灰的我，然后外婆的脸会在那一刻拉得像夕阳下她的影子那样长，那些深浅不一的沟痕也在那一刻聚成一团像拧紧的麻绳一般，但外婆是从不曾狠下心打我的，总是嗔怪道：“幺儿，你又到处疯跑了么？小心被狼捉去了！”随即，便拍去我脸上和身上的泥灰，拉起我的手回家外婆的手也像外婆的脸一样裂开了，深深浅浅的缝，厚厚的老茧，像一张枯老的树皮，粗糙却温暖，给当时年幼的我一种真切的安全感

只要外婆轻轻牵起我的手，说一声：“幺儿乖……”我遇到再大的危险都不会感到害怕于是，每一天的傍晚，都能看到一老一小在落日的余晖下手牵着手，静静的走过一个个草垛一座座房屋，静静的走过时间走过回忆……幸福而美好

我是怕小虫的，特别是在夏天外婆总是抱起我坐在老树下的凉椅上，蒲扇不停的摇啊摇因此，我的身上几乎没有被虫咬到过，即使最闷热的天气也是如此，而外婆的身上却总是有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疱于是，小时候，每一年的夏天，我几乎都是在外婆的怀抱里度过的，那股微热的风和外婆身上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充斥着记忆里的整个夏天

三

外婆的离开是在另一年的春天

当我再一次穿过流淌的小河，来到曾经承载了所有美好回忆的外婆家时，外婆已经病得几乎不认识任何人了曾经那么高大的外婆，浑身浮肿，目光呆滞，竟是那样的单薄我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外婆抬起头，眼睛里有着浑浊不清的液体“幺儿”外婆的声音微弱的像风一样轻但这两个字却清晰的传进了我的心里

松开外婆，我已是泪流满面

四

黄昏

暖暖的余晖让我想起了外婆温暖的布满了皱纹的笑脸，外婆已经离开我数年了，而我却总在这样一个温暖的黄昏想起她，她的手，她的脸，她的怀抱……

恍惚间，天空燃起了烟火，一朵一朵，盛开然后凋零

看着天空中划过的痕，我想起了后来外婆告诉我的她曾许下的愿：“愿幺儿，一辈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