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心雕龙?诠赋》看赋的源流
赋是介于诗跟文之间的一种文体,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序》云:“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由此可见,赋体作为两汉一代之文学,在我国文学史上具有其特殊地位。
《文心雕龙·诠赋》开篇即提出:“《诗》有六义,其二曰“赋”。“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昔邵公称:“公卿献诗,师箴瞍赋。”《传云》:“登高能赋,可为大夫。”《诗序》则同义,《传说》则异体,总其归凃,实相枝干。故刘向明“不歌而颂”。班固称“古诗之流也”。刘勰指出《诗》有六义,赋排在第二位。诗六义之说,最早见于《周礼》,风、雅、颂、赋、比、兴合称“六诗”。此据《周礼》成文而言之,六义之说,并非开始于周代。《毛诗·大序》称之为六义,其中风、雅、颂是文体的名称,赋、比、兴是诗歌表现的手法。《毛诗正义》云:“然则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辞耳,大小不同,而得并为六义者,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称为义,非别有篇卷也。” 因此刘勰说“诗序则同义”,也就是说赋最初是一种诗歌的表现手法,而不是一种的文学形式,这是赋的本义。孔颖达《毛诗正义》云:“赋”云“铺陈今之政教善恶”,其言通正、变,兼美、刺也。“赋”者,直陈其事,无所避讳,故得失俱言。”孔颖达所谓“赋”,是铺陈的意思,对政教有益,语言通达,直叙其事,能够没有禁忌描述其的优点跟缺点。在此基础上,刘勰认为“赋”者,铺陈辞采舒布文华,以描绘事物抒写情志。在这里刘勰已经把《诗经》中表现诗歌手法的“赋”与体物写志作为文体的“赋”联系了起来。再到“公卿献诗,师箴瞍赋”之说,赋已经从《诗》的一种表现手法逐渐的被了出来,根据这种写作方法的特点,进而发展成为一种文学形式,这也就是刘勰所说的《传说》则异体。诗歌,本是要歌唱的,春秋时期,各国士大夫均有登高赋诗之习,这时已经不再唱了,因此刘向明确地说:“不歌唱只朗诵的叫做赋。”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赋脱胎于诗,最后发展成为了一种的文学形式。这也印证了班固所说:“赋乃是《诗经》的支流。”与刘勰所说:“赋从《诗经》发展而来,分成了不同的支派。”都是有理可循的。
刘勰认为赋的产生,除了继承《诗经》以外,还直接受到了《楚辞》的影响,他的见解是极为精辟的。他发现了《诗经》和赋体形成的过渡阶段,他认为郑庄公的《大遂》,晋国大夫士蒍《狐裘》皆由简短的韵语组成,词句都由自己创作,也称之为赋,但尚未形成“赋体”。直至屈原创作了《离骚》,赋体才铺陈、舒展的描述事物的声貌,因此也有人把屈原的作品叫作“屈赋”,这也是看到了屈原的作品具有赋的特征。《诗经》并没有直接演变成赋体,而是通过《楚辞》“铺采摛文,体物写志”对赋的影响,赋才逐渐发展成熟的。直到战国时期出现了荀况的《礼赋》、《智赋》和宋玉的《风赋》、《钓赋》之后,它们被授予“赋”的名称,从而与诗歌区别开来,使之由“六义”之一的从属地位,发展成一种的文体。对于赋的渊源,章学诚在《校雠通义》云:“古之赋家者流,原本《诗》、《骚》,出入战国诸子。假设问对,《庄》、《列》寓言之遗也;恢廓声势,《苏》、《张》纵横之体也;排比谐隐,《韩非·储说》之属也;征材聚事,《吕览》类辑之义也。”他
认为赋除了受到《诗》、《骚》的影响以外,还受到了战国散文尤其是诸子散文的影響,假设问答与《庄子》、《列子》里寓言的特征相对应;夸张声势与纵横家说辞的特征相对应;排比讽喻与《韩非·诸说》的特征相对应;征材聚事与《吕览》的特征相对应。刘勰也意识到了赋体具有这样的艺术特征,他在《诠赋》中云:“观夫荀结隐语,事数自环;宋发夸谈,实始淫丽。”其意为观看荀况的作品多用谜语构成,对事物做自问自答的回环描述;宋玉出语铺张夸饰,实为赋作淫靡艳丽之始。正是赋在《诗》、《骚》的基础上又吸收了散文的特点,所以才能从“六义”之一得从属地位,蔚然成为一种“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的文体。但是刘勰并没有深入的讨论,是什么原因使赋在最终发展成为赋体的时候,荀况与宋玉赋风格差异如此巨大。对于这个问题刘师培在《论文杂技》指出应把宋玉赋归入写怀系列,把荀况赋归入阐理系列,并且总结到:“写怀之赋,其源出于《诗经》。”“阐理之赋,其源出于儒道两家。”赋体形成的脉络大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