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爱情,云卷云舒4
寒假的一个暴风雪夜,在距家几十千米的城市玩了大半天之后,我俩选择搭乘票价三百元的黑客车各回各家,而没去住宾馆。我俩只开过一次房,做的事跟在室外差不多。他比较传统保守,我没有欲壑难填,何况都没经验没准备,干柴烈火仅冒烟。与他交往的半年可谓忙碌喧闹,但他通常使我感到轻松,恰好陪我安静。两人还算聊得来,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交流,可就是没有互相了解得深一些,感情随之无疾而终。他思索到我俩步入婚礼殿堂,甚至想象过我俩柴米油盐过日子,然而我看不见他存在于我的未来,更不用说勾勒有他常在的余生。他只奔往安逸和稳定,我不介意流浪和冒险。
谁也没明确提分手,可在最后的那段日子,我的心逃离着,不费吹灰之力;他的心追逐着,渐渐竭尽全力。对此,我俩先心照不宣,之后在那个晴朗的中午,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男生掉眼泪——“不行!不,不行......”他颤抖着失去与我的最后一个拥抱。
“再见。”我有些慌乱地转身走下楼梯。整段楼梯扶手被他一拳拳捣得轰然颤动,我加快步伐,不是因为恐惧。我不回头地一路进入宿舍,刚好别人不在。我爬到自己的上铺,直挺挺地躺下后,心脏砰砰作响,大约半分钟过去,我喘着哭起来。后来我想:当时我流出泪水是为了避免愧疚,与他共悲伤显得我不像负心人。不久后我和他彻底形同陌路,他叫于墨华,不浓墨重彩,却是我生命里夏季来临前的唯一一场雨。
两年多以后的春末夏初,在被我定义为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反复感觉自己接近麻木。一切照常进行,可我觉得一天天每况愈下,死气沉沉。外界是在跑跑跳跳还是在旋转跳跃,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外界在动,而我被自己困在原地,活得像一道过时的程序。再不撒点野,我这个本来就不正常的人便会明显疯掉,当人拼命想找乐子的时候,全城都会为其让路——在和父亲的一通电话中,我偶然得知他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娄大光刚来到我大学所属的城市发展工作,此信息令电话这头的我嘴角上翘。娄大光是个二十九岁的未婚男人,身高一米八且体格偏壮,头发剪的板寸,相貌与气质中合着痞气、孩子气。
之前假期里我帮父亲工作时见过他数次,他数次向我暗送秋波,我视而不见,并不讨厌他。很快我就和他取得了联系,以交朋友的态度顺利引导他约我出去玩,气温一天天升高,没多久我便和他在凉快的傍晚见了面。他穿着简约的T恤、花哨的短裤及复古的凉鞋,不早但及时出现在约好的商厦旁。我定了款略微凌乱的发型,化了淡妆,挑选了清凉单薄的服饰,同时怀着热情和冷静赴了约,他看见我的第一眼使我心生一丝得意。问候、透露了近况,我俩说起各自的往事,听起对方的往事,眼神交汇的意味不限于此。道别时,他用带着长疤痕的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我不介意他再“冒犯”点。
第二次约见,晚风依然清凉。他给我买了杯冰柠檬水,冰度很好,甜度有点过头,不如他自身扩散过来的感觉令我觉得可口,我慢慢喝了四分之三。空气通畅,他抽了烟,还在我提议后向铜色月亮吐了两个烟圈。“试试?”他把烟尾递向我。我看着烟灰飘开:“吸烟有害健康呢。”“那你不拦我。”他咂得烟头又旺了。“我看你不想活到七老八十。”我朝他的脸轻轻吹了口气,烟雾消散在他脸上。“聪明。”他拿过我手里的塑料杯,一口气喝下那四分之一的冰柠檬水。
第三次约见,无风导致闷热。他临时租了辆大摩托,带我环城兜风。风驰电掣,灯火飞跃。将平时的一切都抛在脑后的感觉很好,好到我滋生了生命可以戛然而止的邪念。某些时刻车速太快,我能瞥见自己的黑发隐匿于夜色,急转弯令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手心紧贴在他的至尊魔戒文身上。他置我于险境,我有点想吻他。此后我俩数次一起夜骑,两辆山地车都是他从Q镇开车拉来的。他骑得很快,不怎么等我。我不刻意追他,在他身后感受着较小的风呼啸而过,当红灯亮起在眼前的路口,我俩才短暂地肩并肩。夜骑之后,他貌似完全不累,而我有些喘还流了点汗。一起把山地车推进车库时,他按了下钥匙串上的遥控器,车库门不快不慢地关闭了。
如果当机立断,我本可以迅速溜出去,但我作了另一种当机立断——站在原地看着外来的光退回去,直到不开灯的车库漆黑一片。他某只手隔着我的头发捧住我的左脸,我一抬头很快碰到他的嘴唇,他倾身吻起我来。烟味在我嘴里放肆扩散,我不喜欢这味道,但我喜欢这感觉,当时我忽略了蚊虫,注意着升温。不一会儿,他试图把我按向下面。我没抗拒,于是尝了一会儿他身上最隐秘的味道,这令我联想到某种我不曾接触过的野生动物。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取悦他,反正他似乎没被取悦得很足,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提上裤子,随后去拉开灯。我在昏黄的灯光下握住他没疤痕的那只手,接着提了个“扫兴”的问题:“做我男朋友吗?”
他用遥控器打开车库门:“听你的。”关于他不会当个男朋友般的男朋友,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他仍然我行我素,尽管我近在他住的小区大门旁,他还是以工作累了为由没下楼见我。虽然和我通电话的时候即将降下雷阵雨,但他执意等到淋湿一半的我去帮他搬家电。实际上,我在他租的楼房里只玩过一次。那个周日中午,我拿着两瓶冰镇鸡尾酒进了他的房门。“平时喝这种?”他走向小餐厅。我把瓶身冒起水珠的鸡尾酒放在茶几上:“以后跟你随便喝。”“先吃饭。”他那里传来拖拽椅子声。我走过去时他已经坐着吃起来,饭是他做的看起来一般的肉丸冬瓜汤和明显反复加热的白饼。
我拖出另一把椅子,坐下吃起来,尝起来也一般。我吃了不到一半时,他吃完离开了,没过多久,我俩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他放在电视上的注意力大概比我多。两人开始喝鸡尾酒,很快,我转向他的侧面,将小腿搭到他的大腿上。“捏脚?”他似笑非笑。“也可以。”我又喝了口鸡尾酒。数分钟后,他仅穿着上衣且不戴任何东西,妄图进入我。就像食客点了微辣,厨师却硬要调特辣,矛盾一触即发。好在类似冷战,我边整理衣服边要求开门,他稍作犹豫后放我走了。我对他说过我不支持网上分手,结果我用微信向他发消息提分手。他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复,不出一周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