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早上是从五点多开始的，说是五点多，四点钟的走廊上已有早起的老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趿拉着鞋的脚步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翻身声，呻吟声，叹息声。穿透绝望的黑夜，和黎明点头示意。
五点一过，清洁工徐阿姨就来上班了，照例戴着金耳环，脸红扑扑的，腰间别着几个大黑塑料袋，双手拉过沾满消毒水的拖把，呼哧呼哧，走廊，病床，来回拉几遍，大概是累了,直起身子，找一处空旷地倚着拖把站着。嗓门却还不小:“谁又把饭菜倒在洗手池了?又都不是小孩了，咋一点功德心都没有！上了厕所也不冲冲，手纸扔的到处是，咋这么能作践人呢?……”吵闹惊醒了沉寂，也将那无休止的叹息掩埋。
六点一过，时针在这里好像拨快了几分，来来往往缓慢行走的老人，洗漱，买饭，打热水，静默地蠕动。
“张大爷，今天气色不错哈，想吃啥，我给你带一份。”
“呵呵呵，小儿子给送，你快去吃吧！”
“哟，小王是你给我打的热水吧?咋能老麻烦你呢，多过意不去。”
“顺便给您带一壶 ，这算啥事。”
吃完，洗好，七点半。晨练，串门的老人，一个个回到各自的床边乖乖坐好，等着推着吊水瓶的白衣护士。喧闹是暂时的，为的是静寂不那么憋闷。
“饿了吧，这不就来晚一会吗?你看看你，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我拎着饭菜，骑着电动车，哪得空接。”老张头的小儿子，穿着黑皮夹克，一手饭，一手菜，急匆匆赶来。
“你瞧瞧都几点了，马上都要吊水了，我怕你忘喽医院还有个爹！”老张头把脸一扭，拄着拐杖，快步从走廊回到病床前。
“你这说的啥话！我忙活一大早上，又是煮饭，又是送孩子上学的，老丈人还在你对面那科室里躺着。我这个忘了爹的，一天三顿给你送饭，你那几个孝顺的儿女打你住院可是没得空来过。”小儿子边说边快速地把饭盒打开，筷子摆好。
老张头，缓缓扶着床沿坐好。
“你，你还吃点不？”
“你吃吧，我还有事！”小儿子转身离去，老张头拿起筷子，望着饭菜注默一会，大口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