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文书九段
第十一章 道听途说
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轿车驶上江海高速公路，这是一条刚开通不久的新路，据说修了三年之久，自从有了它，海洲到青江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比过去走省道方便多了。
海洲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严铭和新任青江县委书记林子枫坐在中间一排的两个独立座位上，秘书顾海洋坐在副驾驶位置，组织部领导干部处副处长陆晓林坐在最后一排，像是在翻着文件什么的。
司机是市委组织部的人，四十来岁，林子枫只知道他姓张。
张师傅边开车边向大家讲着当年修路的故事，他说：“当年开修这条路时，沿途县区的乡镇都曾想方设法的设置过障碍，目的是在征地拆迁上多要点钱，不少的老百姓真就发了一笔横财。”
“后来，工程发包的时候，各地的社会势力又来争夺建设项目，结果因为资质不够谁也没有干成，最后是铁路上的一个工程局中了标，于是这些人又去纠缠工程局，基本上都拿到了片石、沙土、绿化等一些零小项目，也确实肥了一些人的腰包。”
严铭部长听张师傅讲着，一开始没有搭话，听到最后时叹了口气说：“哎！现在政府工作也很不好做，想给老百姓办点好事，有时还要多费周折，利益的私心作祟，地方势力猖獗，真是没办法！”
林子枫跟着感叹道：“过去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是有钱能让磨推鬼，这里面的利益交换在所难免。”
“要说这也是省里规划的项目，可是这条路江海高速至今没有全线贯通，海洲到青江这一段的建设还算是进度较快的呢！”张师傅接着说。林子枫看的出，他是经常陪严部长出来的，或者就是部长的专职司机，因为说话比较随意。
只听张师傅又说：“青江这段路的建设，多亏有利祥置业的参与，要不是省里的协调工作到位，预付款给的多一些，恐怕也干不了这么快的！”
严部长会心一笑，半扭脸朝后排说了一句，“看来，晓林处长也是间接为青江做过贡献的嘛！”
坐在后排的陆晓林赶忙谦虚的说：“我哪有那么大能量，听说是钱副省长的关心支持，我堂兄的那个利祥置业不过是跑跑腿，这事可与我没什么关系！”
林子枫这才意识到，后排的这个人竟然和陆晓天是本家的兄弟，他猜不透严部长的话里有什么深意，只当是没听懂。
就在这时，秘书顾海洋接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急切的回应对方说：“你们千万不要这样，严部长会不高兴的。”
02
严部长听到秘书的回话后，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海洋从副驾驶回过身来，像是着急的样子，“严部长，青江县的同志要到高速路口来接我们，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给赵俊杰发个信息，告诉他不要胡闹，我们又不是不认路！”严部长话虽严厉，但是看上去并未生气。
顾海洋转回身，抓紧去落实领导的要求。
林子枫心里明白，这是赵俊杰在故弄玄虚，以显示对领导的尊重。前些年，各县区的班子迎接市里领导时常有这种习惯行为，以往走省道时，他们在管辖交界地迎接，现在走高速了，则把地点选在了出高速的路口。
“子枫书记，你上任后也要注意，这种客套形式不要搞，现在中央有了新要求，我们各级干部都要认真对待，这是规矩，不能乱来！”严部长眼睛看着窗外，像是随即而言，声音却是洪亮而坚定。
林子枫对严铭这个人了解不深，只是谦卑的答应着，“部长提醒的是，回头我会专门组织县委班子学习这些新的要求，严格按照规矩行事。”
这时，严铭转过脸看了看林子枫，然后用手拍拍他的左臂，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有些事情不是说扭转就能扭转的，从严治党需要决心，也需要恒心，你是纪检干部出身，应该更清楚。”
林子枫说：“部长的话我记住了，一定会认真对待。”
见严铭闭上了眼睛，有想休息一会的意思，林子枫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直觉的认为，严铭应该是一个比较严谨的组工干部，这几句叮嘱不像是在打官腔，但是这些话在上午的例行谈话中却没有讲。
上午的谈话，严铭主要是给他讲了市委任命他的原因，这和张为民书记的谈话没有多少区别，其余的时间，主要是讲了关于民主集中制的要求和选人用人的纪律，最后说了说基层党组织建设的事，时间很短，也确实就是个例行性谈话。
此刻，在车上的这些要求倒是显得很直接，林子枫知道严铭的话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车上其他人听的。让他想不透的是，刚才严铭说给陆晓林的那句话，究竟是调侃，还是在敲打。
林子枫潜意识里感觉，张师傅扯啰那些修路的话题似乎是在有意为之，难道严铭听出了话外之音，故意在给他们上课？
想了想，林子枫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有一点他已经心如明镜，这个陆晓林的社会关系不简单，他和那个利祥置业的陆晓天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虽然还不清楚，但是陆家的人与钱副省长有关系，这是准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辆加长的豪华轿车从他们的旁边超速驶过，车尾挂着六个8的牌子，很是霸气。
张师傅顺口说了一句，“一看就是个暴发户，钱一多就能的不行了！”
秘书顾海洋做出一个像是制止老张的手势，用很低的声音说：“是何洪九的新车”，说话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严铭部长。
严铭没有反应，谁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装作没听见。
03
林子枫也闭上了眼睛，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何洪九，这个名字昨晚他是听到过的，是在上官芸淼和陆晓天给他敬酒时，陆晓天提到的人，也就是那个要替上官芸淼给他送点专供白酒的人。
林子枫心里想，这个何洪九在青江看来是个有分量的人物，看到市委机关的车牌子，仍然敢于超速越过去，也许他不知道这个车里坐着谁，也许他根本没有把这个牌子放在眼里。
严铭部长还是悄无声息的休息着。林子枫其实有点遗憾，他本想从严铭那里获知一些关于县长赵俊杰的信息，但是没有时机。上午谈话时间短，现在的车上人太多，也不好问。他琢磨着，到了青江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试探一下才好。
就在这时，严铭像是睡醒了的样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走到哪儿了？”
张师傅回答说：“还有十几分钟就下高速了！”
严铭转脸问林子枫，“子枫书记过去对青江算是熟悉的，当好一方的父母官不容易啊，关键是班子要有合力才行。”
林子枫点点头，没有接话，他感觉严铭还有后音。
“赵俊杰这个小伙子不错，是个敢于担当的干部，你们两个的搭配应该是强强联合，主要是多交流，你是书记，也是个老大哥，处事经验和工作站位上比他肯定是高一些，但是他对青江的了解更深”，严铭说。
林子枫心中一惊，难道人心的感应真有这么神奇，想着赵俊杰的事，严铭就主动说开了。他还是讲了句套话，“部长放心，只要是事业为重，县委班子一定能团结共事的！”
“一会单独给你们谈话时，我再说吧！”严铭看来也不想在车上多说一些内情的话。不过，林子枫内心是高兴的。
谈话间，车子驶进了收费站，张师傅娴熟的贴近窗口，忙着缴费。
透过前面的玻璃，林子枫远远的看到那辆加长的豪车停在出口处，几个人正在说话。看到收费站内市委的汽车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人急忙上了豪车开走了。
车子驶出收费站后，出口处有几辆轿车停在那里，几个人正在向这边招手。林子枫认出了那些人，都是青江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为首的正是赵俊杰。
秘书顾海洋焦急的说道：“不让他们来，他们就是不听，对不起部长，是我工作没有落实好。”
严铭没有理会顾海洋，态度坚决的对张师傅说：“不要理他们，直接把车开到县委大院去。”